关山北

资深摸鱼爱好者

盗墓笔记·陇西诡冢

 盗墓笔记·陇西诡冢


(一)

  

  “老板到了没有!”王盟打着伞站在坟堆前对着咆哮着,厚重的雨幕挡住了他的面孔。虽然这么多年来身边的人都叫吴邪“小三爷”,但他仍然喜欢叫“老板”,这是他引以为傲的与众不同之处。

  “没有!雨太大!车进不来!”一个更急迫的声音伴随着“滋滋”的电子噪声从滴水对讲机中传出来。

  王盟所带的先遣队目前正位于甘肃省东部的山区里,百年未见的大雨打破了前期的一切部署,王盟虽说早已脱胎换骨,但面对这样棘手的条件仍然有些烦躁。

  “不能再等了,得下去。”王盟身边一个裹成一身黑色的人道,鼻子上还架着副纯黑的墨镜。

  “多余的我也不想知道,黑爷,我就想问您一句,这下面的东西对我们老板真的那么重要吗?”王盟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水,朝黑瞎子问道。

  “你面前的这个坟堆不是吴邪要找的东西,他要的东西在下面,”黑瞎子指了指脚下,“你面前的这片坟堆其实无足轻重,但它误打误撞盖在一个风水位上,我们要找的就是在这下面的秦国将军墓。”

  “敢情我们家老板这么多年终于对摸正经明器感兴趣?”王盟听了苦笑一声,吴山居的生意他是知道的,摆的都是有价无市,有市也不卖的准破烂。

  “你们老板不稀罕那些东西,他要找的是一种石头。”黑瞎子嘴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石头?”

  “石头,”黑瞎子又指了指天空。“从天上来的那种。”

  “到头了!是宝顶!”一声闷响之后,一个伙计朝所有人喊道。声音的位置在坟堆的东侧。

王盟和黑瞎子闻讯一同来到此处,“位置没错吧?”

  “错不了,就是黑爷您定的穴。”伙计一脸泥水,兴奋地说。

  “好了,下铲吧,咱们不等老板了,得在天黑前下去。”王盟看了一眼手腕上的佳明手表说道。

  听到王盟的命令,四下闲着的人也都抄起准备好的旋风铲冲进雨里开始干活,有的连雨衣都扔在了一边。

  “你知道吴邪跟吴三省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黑瞎子跟王盟道,嘴角扬起一丝戏谑的微笑。

  “我家老板心善?”王盟突然被这一问,有点茫然道。

  “你知道吴三省下斗要雇这么多人要花多少钱吗?”黑瞎子换了个问题。

  王盟茫然地摇了摇头。

  “吴邪和吴三省最大的区别和最大的共同点是一样的。”黑瞎子望着面前泥泞的荒野说道。

“什么?”

  “他们内心里都是极孤独的人。但相比吴三省,吴邪的孤独更有亲和力。”

  王盟不解地看着黑瞎子,仿佛在说你他娘的能不能说人话。

  “你面前这些人多半是老九门‘借’给吴邪的,其中有几个以前在裘德考那干过。如果是吴三省去借,他们未必会肯,从这个层面上说吴邪比吴三省要可怕。因为你们要找的那个‘它’存在的根基就是一个分裂的老九门,但现在这个根基松动了。”黑瞎子道。

  王盟听了若有所思,还没等开口,就被一个伙计打断了。

  “王哥、黑爷,好了。”


(二)


  黑瞎子和王盟一起来到挖好的盗洞旁。这是个大约三米来深,一米见方的盗洞,为了防止塌陷还做了简易的加固。

  “把蛇药给我。”黑瞎子朝身边的伙计道。接过来绑到腰间后,就第一个摸进了斗中。

王盟紧跟在黑瞎子后面下了斗,一边举着狼眼手电,一边往前匍匐前进。虽然知道黑瞎子下斗后视力堪比飞行员,但王盟还是顺着直觉给他前面打着亮。

  “是这了,”黑瞎子停在了盗洞的尽头,尽头是一片黑乎乎的青砖,下面就是墓穴。

  “黑爷,也给咱表演一个徒手夹砖?”王盟打趣道。

  “你听谁给你说的?”黑瞎子一愣。

  “王胖子,嘿嘿,他来我们老板这打秋风,在酒桌上吹牛的时候说的,说你们这些高手都会这个,拿手指一抠,砖就自己崩出来,一点渣都不带掉的。”

  “那是你家小哥的本身,我不会那个。”话音未落,黑瞎子猛地反手拎起那把黑金短刀,往宝顶上插去,眼见刀尖入缝却没有半点动静。只见黑瞎子屏住半口气翻手轻轻一挑,刀尖处发出一声青砖的摩擦声,一块青砖的一侧微微翘了起来。黑瞎子并未松气,而是马上将提刀的人缓缓上挪,青砖翘起的角度也越来越大,直到足够用手发力,黑瞎子才用另一只手将砖扶出原位,顺手传给了后面的伙计。

“可以了。”

  接下来的工作由伙计接手,不一会儿就在宝顶上开出了一个勉强容人通过的“井”。

“见红了没?”

  “没!下面直接就是空的了,黑爷,咱现在就下去?”一个长沙口音的伙计说道,上身赤裸着,身上有不少刮伤。

  黑瞎子微微皱眉,暗自啧了一声,他口中的红不是血液,而是像瓜子庙一样防盗的矾酸。

  “黑爷,怎么了?”王盟在后面察觉到一丝不对,问道。

  “有点太顺了,按理说这样的墓都是有机关的,但位置并没错。”黑瞎子喃喃道。“你先带两个身手好的跟我下去,都把防毒面具扣上,不许见明火。”

  说完黑瞎子就把外面送上来的防毒面具扣在脸上,然后一马当先跳进了井里。王盟赶紧朝后面喊了两三个人名,也扣了防毒面具跳了下去。

  “黑爷,这地方嘿,真特么黑啊。”其中一个跟着下来的伙计道,一嘴的京片子,身材黑瘦矮小。此人真实姓名不详,道上都叫他李颓。另外两个一起下斗的伙计一个是个牛一样壮的伙计。王盟每次看见他都想起以前三爷身边的一个傻大个,那个傻大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再没见过,王盟怕得罪人也没提过这事,第三个是个一脸胡渣的中年人,看着快跟吴三省一个岁数了,头发背过去梳着一个骚气的小辫,沉默寡言。

  黑瞎子没做声,折了三四个荧光棒,附身放在地上,将它们滚到墓室各处。然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脚下,意思是:别乱动。

  荧光棒有些颠簸着滚向各个方向,黄绿的荧光将墓室的轮廓模模糊糊地勾了出来。这是一个远比想象的要广阔的墓室,墓室各处总共摆放了七具棺椁。

  “龟龟,这么多棺材!?”那个京片子惊道,语气里有一丝兴奋。

  “后生仔没见识这叫棺椁。”那个梳着辫的中年人呛到,听着是岭南人。

  “黑爷,您给划个道,这不是那个什么狗日的七星疑棺吧?”体壮如牛的伙计问道。“里面不会有粽子吧?”

  黑瞎子没有搭话,脚尖用力点地,随后腰身一拧,以一种诡异的身法极轻盈地翻到了一具棺椁旁,这样可以减少多余的脚步,避免触发机关。

  黑瞎子将耳朵附在棺椁上仔细听了起来,脸上清晰地刻着他招牌式的微笑。

  “有活物。”黑瞎子沉吟道。众人都警觉了起来。

  “粽子,还是血尸?”京片子李颓道。小辫儿中年人眉头一皱,说罢就近挑了一个棺椁,从腰间的包里掏出一根铜制的长钩,钩子的形状很奇特,柄上有一个直角的拐弯,整个器具极细,显然是为了伸入棺盖的缝隙。

  还没等钩子勾出点什么,棺椁里就传来一阵咯咯咯的声音,听的人头皮发麻。

  黑瞎子一听脸色大变,王盟虽然没亲自见识过,也是王胖子单口相声的忠实听众,自然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另外几人虽不明状况,也知来者不善。

  “黑爷,你会外语吗?咱一起给它磕一个,就当认个大爷。”王盟问道,冷汗已经从额头上渗了出来。此时的咯咯声越来越清晰,频率也愈加密集。

  “不会。”黑瞎子已经将黑金古刀反握在手里,做出应战的姿态,死死盯住发出鬼响的棺椁,仿佛在与里面的东西对峙,和刚才云淡风轻的样子判若两人。

  “黑爷,问你个事儿。”王盟道。

  黑瞎子没有应声。

  “我有个损招儿,黑爷,你那能不能想办法用你那把黑刀把棺材盖翘起来二寸左右,一秒就够。”王盟边说边把自己的背包卸下来,伸手往里掏。

   黑瞎子耳朵动了一下轻声道,“什么?”

  “王胖子之前给我留了点特产”,王盟拉开背包,里面满满当当的整整一包的雷管和一堆黑乎乎的东西,看着像是土制手雷。“王胖子说了,时代变了,冷兵器注定被热兵器取代,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黑爷,你给我弄条缝出来,我把这玩意扔进去,炸他个七荤八素,就是二郎神在里面也轰瞎他一只眼睛!”王盟语气里有些激动,眼里映射着狠厉的光。身边几人也多少听说过王胖子的恶名,心说你学什么不好你学这个。

  黑瞎子沉吟几秒道:“好。”

  话音未落,黑瞎子抄刀向前,把刀刃插入棺盖和棺椁的缝隙中,一边将小臂压在刀身,一边半蹲身体将腿抵在棺椁外侧,给了王盟一个眼神要他准备家伙什。

  王盟收到信号,赶紧拎出那一串“土特产”,手持引信,开始向黑瞎子点头代替倒数。点头三下后王盟猛然扯燃引信,黑瞎子同一时间用全身的蛮力向下一压,将棺盖弹出三十公分的高度,王盟眼疾手快地将手里的土特产塞进盖中。在棺盖合上的一刹那,黑瞎子将刀抽出和众人一起俯身卧倒。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把整个墓室都震得烟尘四起,众人爬起来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耳鸣,迷迷糊糊地能看到原来棺椁的位置上只剩下一堆废墟。

  “我说王爷,您这雷劲儿是挺大,可这怎么还有股味儿啊,嗬!还有点骚……”京片子灰头土面地站起来,一边拍着耳朵发着牢骚道。

  “那胖厮说这是什么狗屁胖爷什么雷,是他自制的,鬼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料……”王盟也被震得不轻,艰难地依着墓室的墙壁站了起来。

  另外两个伙计也陆续爬起,和王盟京片子四个人汇合,那个壮得像牛一样的伙计一手捂着胸口朝黑瞎子的方向开了口,“黑爷,怎么样。”

  此时的黑瞎子已经站了起来,体态有点佝偻,看样子也让炸得不轻。

  “黑爷?”京片子见黑瞎子不应声,眉头一皱,以为黑瞎子还没缓过来,上前要去拍黑瞎子的后背,还没碰到人,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咯咯声从黑瞎子的口中发了出来。

  “后生仔!跑!那不系黑仔!”小辫儿中年人向京片子嘶吼道,京片子心说不好,转身便要往回跑,可偏偏刚刚被震了没了半条命又被吓了这一遭,腿肚子根本用不上力,不等他往后撤了两步,原本站在那里的东西就以极迅猛的速度冲到京片子身后,伸出绛紫色的巨爪向京片子的后背抓去,口中还发出一声极难听的嚎叫。

  那东西全身绛紫约有一米九的样子,身躯佝偻着,裸露的肌理如铁条般坚硬,往外不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让人想到被剥了皮的人。

京片子往前跌了个踉跄,刚好被那怪物按在地上,被怪物接触到的皮肤的泛起了一片红疹并向身体各处蔓延。那怪物旋即抬起爪子准备了结京片子,一条黑影箭一般从暗处飞出直穿怪物的太阳穴,那是黑瞎子的黑金短刀。怪物中招后并未倒地,而是发出一阵难听至极的嘶鸣,嘴里也向半空喷出了一阵阵暗红的粘稠液体,喷射至墓室各处,王盟直觉得自己的喉咙里有种火辣辣的味道。只见黑瞎子飞身而来,在半空中握住黑金短刀的刀柄,身体在半空划过一个半圆落地,那怪物的头也跟着活活被拧了下来。

  落了地的黑瞎子半晌都没有起身,单膝跪在地上喘着粗气,显然这一下消耗了极大的体力和爆发力。

  惊魂未定的王盟走上前来,伸手探了探京片子的鼻息。京片子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后背的已经被怪物划开了三道深深的血痕,红疹的面积越来越大,全身已经没几块好皮了。

  “还有一口气,黑爷,怎么办,我这还有点二锅头,也有点绷带,先给他包一下?”说着王盟从背包的侧兜里掏出了一小瓶红星,拧开盖倒了些酒渗在手里的一块纱布上,开始给京片子处理伤口。二锅头刚一接触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京片子疼得闷哼了一声,浑身都跟着抽抽。小辫儿看王盟那消毒包扎的手法直啧舌,一脸这还不如死了算了。

  “黑爷,这是个什么玩意。”那个牛一样的伙计问道。

  “血尸。”黑瞎子道。“这墓室太小,没有前面那一下,真未必有这么轻松。”黑瞎子说着举起手里串着血尸脑袋的短刀,向众人展示被炸没了后脑勺的头颅。

  “这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有这东西的都不会是什么吉壤。”小辫儿咂舌道。

  “当然不是吉壤,这是个疑冢,这里的构造也不是设想的两层,而是三层,咱们所在的中间一层是专门给咱们这行准备的,玩得这么大,这墓主人是个茬子 。”王盟不知是不是被王胖子同化了,一嘴的北方片汤话,几个伙计听着直乐。“黑爷,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黑瞎子此时已经挪到墙角靠着休息,点点头认同了他的话,“你那土特产还有吗?咱们没时间了,得赶快下去。”

  “胖子那什么破雷没有了,但还有不少雷管。”王盟道。“不过黑爷,”王盟起身往刚才被炸的棺椁的位置走去,“好像不用炸了,这棺椁下面好像……本来就有个洞。”王盟站在棺椁的废墟前,皱着眉认真地端详着地面上一个一尺见方的漆黑的洞口。

  “虚位,是虚位!我的天,这座秦墓居然在虚位上放了血尸镇墓,真不敢想这墓主人是何方神圣,秦始皇恐怕都用不上这东西。”小辫儿惊呼道,刚才的惊恐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喜。

  “招呼上面,把他拉上去,咱们准备下斗。”黑瞎子道。

  

(三)

  

  王盟闻言掏出对讲机说了几句,便听盗洞外面有响动,没两分钟就从上面滑下来一副简易的单架。几人把京片子绑上了单架又摇了摇单架上的绳子,上面得到了信号就把京片子拉上去了,被拉上去之前,京片子的伤口已经开始发黑,不知道能不能挺得过去。

  把京片子送上去之后,小辫儿从背包里掏了两根荧光棒,折亮了扔进了虚位。那两个荧光棒脱手之后迅速坠入黑暗中,几秒后变成了漆黑中的两个绿点。

  小辫儿嘶了一声,“这要有多高……少说也得二十米了。”小辫儿皱眉道。

“大牛,你背了多少绳子下来。”王盟道。

“俺叫二奎。”牛一样的伙计有些不悦道。“100米登山绳。”

  王盟听了心里打定主意以后你就他娘的叫大牛了。

  黑瞎子没有介入他们的对话,“准备吧,我们下去。”

  二奎也听话,黑瞎子话还没落地就开始准备下去的绳索,一套装备和操作有模有样,是攀岩的套路。

  王盟见了不禁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待准备停当,众人也歇顺了气,黑瞎子打头阵第一个吊了下去。

  虚位的位置一般设置在宝顶的正中,因此众人下斗的过程并无依仗或可攀附的崖壁,只能通过登山绳像尺蠖幼虫一样,一路挂下来。

“黑爷,您说这墓主人是谁,这么大的阵仗。”挂在最上面的二奎朝下面墨一般的黑雾问道。

  “我来时听伙计讲,吴三省十几年前破译了一份鲁帛书。去山东开了一个鲁国的贵族墓,后来又跑去了新疆,再就人间蒸发了。”小辫儿搭茬道。“这次这个斗是你们小三爷点的穴,道上都说他们吴家犯冲了,老的死了,小的疯了,满世界找邪门的斗下。”小辫儿说到这,语气里多了几分戏谑。

  “去你奶奶的龟毛棒槌,”王盟挂在小辫儿头顶上估么着方位朝下面啐了一口,“招你来的时候你话怎么没这么多。”王盟的语气听起来与其说气愤,不如说焦躁,十几年来他自信自己和当年的小店员已经形同陌路了,或许是过程的坎坷,让他多心中升起了多缕忧虑,亦或是自己口中的老板太不让自己省心,又或者两者皆有。吴邪的轮廓在他眼前仿似光圈中的影像不断被拉远拉近,在清晰与模糊拉扯中,让人眩晕。

  “你们听说过西王母吗?”黑瞎子的声音从最下面传来。

  “那是中国人寻求长生的起点。”黑瞎子继续道,“无论在传说还是现实中都是。当年周穆王西征三万五千里,在柴达木盐沼见到了西王母,见识到了一些东西。吴三省最后去到的地方就是西王母都城的腹地,那一趟我也在,只是他没有回来。”

  “那我们这次来的是周穆王的墓?”二奎从上面问道。

  “不,周穆王只是一个开始,周穆王确实从那里带回了一些堪称神迹的东西,但最重要的是他带回了一颗火种,点燃了帝王们几千年长生的欲望。”黑瞎子今天的话尤其多,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平静得让人感觉在看一双淡漠的眼睛。

  “吴三省破译的帛书,源自一个叫铁面生的人,是战国时的一个天才方士。这个人的真名没有流传下来,也可能是被他自己隐瞒了。”黑瞎子继续道,“说汪藏海你们可能更熟悉一点,铁面生和汪藏海是目前已知除张家人外唯一清楚长生真相的人。”

  “这么说,吴家这十多年来一直在折腾的,不是疯了,也不图财,图的是长生?”小辫儿道,一脸“越来越有意思了”的表情。

  “我们老板想干的要是真那么简单反倒容易了。”王盟冷哼一声,不屑道。

  “但我们一直忽略了很关键的一点。”黑瞎子道。

  “什么?”

  “铁面生也许去过西王母国,也许见识到了和周穆王一样的东西,但周穆王离铁面生最短也差了五百年,这个跨度太长了。”

  “黑爷,您也别卖关子了,您到底想说什么?”二奎道。

  “吴邪下的斗都是有目的的,在这期间我们发现了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黑瞎子顿了一下,“铁面生,并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天才,他只是碰巧被发觉的庞大群体中的一份子罢了。说得再明白一点,他并非是游历过西王母国的中原人,而是大量从西王母国进入中原的怀揣长生秘密的术士中的一员而已,当然他也有他的特殊之处,但不重要。”黑瞎子道,“这个斗里葬的人和他一样来自西王母国。到头了。”

  黑瞎子第一个解开身上的绳扣,跳到了地面上。绳子的尽头离地面约有一米左右的距离。众人都跟着黑瞎子跳了下来,着地后激起了三寸高的尘土。

  “你们马上就能看到了,这里可能和你们想象中的墓室不太一样。”黑瞎子说着朝王盟点了点头,王盟从背包里掏出大功率的强光手电照向四周。

  惨白的灯光将周遭照得雪白,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空旷的的半球形空洞,洞壁没有人工开凿的平整,漆黑的岩壁却在镁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光滑如流动般的光泽。照到洞壁的下半部分时,一些人造的痕迹终于出现在眼前,最显眼的是一方巨大的黑色石质棺椁,上面还镌刻着蜿蜒古朴的图腾,看上去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异兽。

  

(四)


  “黑爷,这哪朝哪代的玩意儿,您给说说?”王盟问。

  “应该是西周的,你看那棺椁上面,是云雷纹。”黑瞎子答道。一边说一边警惕地打量着附近。“这感觉不好,都不要乱动。”

  经过前面的教训,众人已经有点杯弓蛇影,自然对黑瞎子的话马首是瞻。

  黑瞎子道:“看来这东西是铁面生的标配了。”他指的是棺椁上刻着的异兽图腾。众人顺着他的话看去,青铜棺椁上雕刻的是一只极为抽象的兽首图案,勉强能看出像是一只狐狸。

  “黑爷,这里会不会有山东那种虫子啊?”王盟站在黑瞎子身后越看越毛,心说“这他娘的也太像鲁王宫了吧!”旁边的二奎眼神里也充满惊恐。

  黑瞎子没有搭话,眉头微微皱起,“这里的空气不太对。”

  “黑仔,这里还有股怪味道。”小辫儿说道,“空气也苦辣苦辣的。”

  “这里的地面被强碱浇过,好在浓度不算太高,虫子应该是不会有了,但恐怕有别的东西。”黑瞎子说道。

  “王盟,我问你。”黑瞎子道,语气中听不出起伏。

  “什么?”

  “吴邪去广西的时候,你跟去了没?”

  “去…去了…但斗没下……黑爷,咱在甘肃的斗里提广西干什么?”

  “可能你没事就能知道吴邪在广西都经历一遍了。”黑瞎子冷哼一声道。还没等其他人张口,“你们看看这个墓穴的构造,四周的石壁根本不是普通的石头,也不是人工开凿的,这里是一块陨玉碎片内部的气泡形成的空腔。”

  “我说黑仔啊,你不要吓人啊?我听说陨玉是长生玉,跟广西又有什么关系?”小辫儿问道,语气显然有些慌张。

  “广西的玉脉里有一种怪物叫密洛陀,唯一能困住它们的,就是强碱,不知这陨玉养出来的密洛陀是个什么成色,不过即便是普通的密洛陀,你家小哥和胖子也差点折在它们手里。”黑瞎子对王盟道。

  “黑爷,我看这地上这么多强碱,应该就是墓主人用来防止它们进来这里的,所以我们是不是还算安全?”二奎问道。

  “不好说,应该没那么简单。铁面生不会做这种脱裤子放屁的事情。”王盟显然已经开始紧张了起来。伙计跟老板久了多少会有点像老板,何况跟的还是吴邪这么倒霉的老板,王盟对这一点心里一直有数。

  没等王盟往下说,黑瞎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听黑瞎子喊了一声“散开!远离洞口!”

  众人闻声来不及反应,径直按照黑瞎子的指示各自散开,离开了正对着头顶洞口的占位。几个人刚离开原地没几秒,便见几股液体从头顶的洞口倾泻而下,一开始还是几股涓涓细流,后来就演变成了小瀑布一样。

  “站到石椁上去!快!是矾酸!”黑瞎子边喊边飞身跃上那方刻满西周云雷纹的棺椁。众人此时也回过神来,散步并做两步翻上了石椁。

  此时倾泻下来的矾酸已逐渐覆盖了整个地面,石椁也成为淡红色海洋中的一个孤岛。

“我说黑仔老弟啊,这东西会不会把整个墓室填满啊?这里太离谱了吧?古代要炼制这么多的矾酸得耗费多少人力啊。”小辫儿在一边咋舌说道。

  “估计用不了多久了,这东西虽然要命,但不是用来杀人的。如果能把我们其中一个带走也只是顺便罢了。真像你说的那样产能不允许。”黑瞎子冷笑道,语气却不见丝毫轻松反而可以看见冷汗从他的脸颊上流了下来。

“不是为了杀我们?那是为了什么?要把我们困在这棺材盖上饿死不成?”二奎干笑两声,见没人应和也知趣地闭了嘴。

此时空旷的墓室里是死一般的沉寂,只剩之前折亮的冷焰火发出幽暗的绿色光芒和四人沉重但平稳的呼吸声。

  “黑…黑爷,这不会是为了中和地上的烧碱吧……那…这矾酸根本不是为了浇死我们,而是……为了放什么东西出来。”王盟自己给自己说出了一身白冒汗。“那为什么早不……现在才…不对…不对!”王盟自己打断了自己。

  “不对什么?”小辫儿和二奎显然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急促地催促着王盟说下去。

  “是气压,墓主人利用的是气压。我们打破了墓穴的虚位,这墓的虚位那么薄,别说炸药,锄头都能打破……这墓室原本的气压平衡被打破了,才把这些矾酸放了出来……”

  王盟的脸已经变得惨白。

  “这墓主人没直接让矾酸喷死我们…就是不想我们有防备下到墓室里来喂他们养在陨玉里的那些东西……”

  黑瞎子没有理会王盟的慌张,目光警惕地审视着石椁附近的石壁。在黑暗中,仿佛能感受到那片黑色的玉质石壁里正在逼近的异动。

  “三秒后蹲下,”黑瞎子对着王盟的方向说道,边说边抽出自己的黑金古刀。

  “3…2……1!”王盟根本没有时间问问什么,黑瞎子的“1”字还没出口就抱头蹲了下去,只听一道破风声蹭着头皮直奔背后而去,回头打开手电才发现一头墨绿色的扭曲的人形被黑金古刀贯穿天灵盖钉在了石壁上。

  “堵住一个,都抄家伙了,有硬仗打。”黑瞎子一个箭步从王盟身边穿过,反手扥出还在微微颤动的黑金古刀,还不忘了从王盟的背包里抻出四五根冷焰火在石壁上重重一磕甩手扔到四周的黑暗里。

  借着冷焰火的光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不止什么时候开始,无数墨绿扭曲的黑影从乌黑的的玉质石壁中深浅不一地浮现出来,有一些已经开始露出身体的一部分,而有一些还只是轮廓,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大家都小心了!阎王来点名了!”小辫儿说着朝地上啐了一口,从后腰掏出了两把黑光油亮的“大黑星”,眼神跟刚才相比完全不一样。

  “龟龟,这都是些什么玩意?”二奎边骂边从背包里掏出了两把工兵铲,铲刃处明显做过处理,闪着渗人的蓝光。二奎又掏出四根约么二十多厘米的钢管,每把工兵铲后接了两根以作加长。

  “你把自己护住了就成。”二奎把其中一把扔给王盟,自己又掏出一把砍刀别在腰侧的挂钩上用来备用。

  王盟攥着工兵铲,惊魂初定,眼神也逐渐冷静下来,掏出了两个雷管也学二奎的样子插在了腰间,一副老子铲不倒你也崩掉你半颗头的架势。

  黑瞎子第一个翻下了石椁,分身停在一处密洛陀将出未出的石壁前,一刀重重钉了进去又反手重重一抽将刀拔出,拔出的瞬间,一道黑绿粘稠的液体从石缝中喷出。小辫儿和二奎也没闲着,各自下了棺盖开始寻找快从石壁中冒出的密洛陀,力求用这些怪物自身将它们自己腐蚀出的隧道堵死在石壁里。一时间枪声,金属撞击的声音在黑暗中此起彼伏。

  “不行!黑仔,太多了!”小辫儿已经清空了两把枪的弹夹,几乎每一发子弹都能钉死一头密洛陀,借着换弹夹的空档朝不止在哪黑瞎子喊道。话音未落只感到后背一阵剧痛,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灼烧感传遍整个背部,小辫儿闷哼一声朝前翻滚闪避拉开距离,“丢你啊!扑街仔!”怒吼带着些许剧痛的颤抖。“都睁亮眼,这东西一点动静都没有!”小辫儿边喊边和眼前逐渐逼近的一头密洛陀展开对峙,在能看清轮廓的瞬间抬手一枪掀翻了密洛陀的天灵盖,还没等他把气喘匀,右肩处又是一阵钝痛,小辫儿心说不好想抬手崩他娘的,却没有一点力气,径直倒了下去,心说我老广纵横半生终究还是要折在斗里,正准备接受现实,却听近处一声金属砍入骨头的闷响,一颗无比丑陋滴着墨绿体液的头颅滚到了面前。

  抬头一看,是喘着粗气,精神处于极度紧张浑身颤抖的王盟,

  “你……你咋样?”王盟颤颤巍巍地问道。

  小辫儿强忍着剧痛,逼迫自己不失去意识,朝着王盟举起手里的“大黑星”,直接按下扳机,王盟一阵耳鸣后发现又一头密洛陀倒在了自己身后。

  “后生仔先关心自己叻。”小辫儿笑了一声,一边挣扎着站起来一边说道。

  “老港,你还好吧?”在另一边的二奎拎着已经卷了刃的工兵铲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身上已经挂了好几处彩,有几处深得吓人。

  此时的三人背靠彼此,二奎和小辫儿的体力显然已经透支到了极限,完全在靠求生的本能和精神力硬撑,王盟虽然体力上都消耗没有另外两人剧烈,但精神的压力也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后生仔,你们那个吴老板去过广西,应该遇上过这东西吧,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小辫儿背对着王盟问道,一边还在朝他们逼近的密洛陀开枪。

  “我老板的传奇复制起来有点难度,”王盟苦笑一声,“我们老板是从这些怪物腐蚀出的隧道里穿出去的,但是这里的隧道能通到哪、隧道里会不会有其他怪物鬼才知道。”本来还有一句“咱们这缺了两个外挂。”话到嘴边,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只能试试了,奎仔你和我一起开出一条路来,挑一条隧道,把墙上的缝隙变大,足够让后生仔把雷管扔进去炸出能进去的空间。下来的绳子早被矾酸融了,咱们必须把命赌在这里。”小辫儿道。

  “好!”二奎撑着强弩之末的身体,几乎是怒吼着喊出了这句话,话音未落就抄起工兵铲冲了出去,一边冲一边抡着工兵铲拍向密洛陀的脑袋。

  小辫儿和王盟也跟在他后面,王盟没有二奎的力气,只能用工兵铲强行将二奎没顾得上的密洛陀抵在安全范围之外,偶尔也能拍倒一只。小辫儿则充当了炮塔一样的角色,每当王盟和二奎招架不开的时候,耳边总能传来几声巨响帮自己解围。

  三个人组成了一个高效但疲惫不堪的小队在密洛陀群中艰难前进,有的密洛陀被打倒时会发出尖利的如同鸟鸣的刺耳声音,一时间黑暗中像是有受惊的鸟群,凄厉又骇人。

  “到了,就这吧,”二奎此时已经喘的像个破风箱一样,艰难地举起变形更加严重的工兵铲开始砸向不到一拳大的石缝,小辫儿摘下二奎的砍刀站在后面抵御靠过来的密洛陀。

  “后生仔准备雷管,我们能不能活就看它了。”小辫儿一手砍刀一手“大黑星”为二奎和王盟争取着时间,最后一颗子弹打光后,小辫儿将“大黑星”朝着密洛陀奋力一扔,嘴里还骂着“丢你老母!”

  “好了!扔!”

  王盟闻言拔出腰里的雷管引燃了雷管扔了进去,三人直接在石缝两侧卧倒抱头避免冲击。

  一声巨响过后,三个人已是被震得七荤八素,强忍着呕吐感扶着墙着站了起来,面前已经是炸出了一个足够容纳成年男人通过的洞口。三人顾不上犹豫,互相搀扶着就朝着洞口走去。

  正当王盟一只脚踏入隧道洞口的时候,一道黑影伴随着破风声从耳边划过,直直钉在了逐渐向他们逼近的一头密洛陀头上,细看之下居然是黑瞎子的黑金古刀。


  “跑!往回!”

  三人还没来得及震惊,黑暗中便见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朝他们跑来。

  “走!往回走啊!”黑瞎子浑身是血地从隧道中跑出,迈出隧道的一瞬间无力趴在王盟身上,王盟赶紧从腋下架起黑瞎子,不至于让他直接倒下。王盟从黑瞎子的身上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他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黑瞎子,一种无形的恐惧占据了全部身心,此时一秒都不敢拖延,“黑……走!…走走,往回走,快!”另外两个人见状也放弃了思考,小辫儿帮王盟架起黑瞎子往回跑,二奎则继续负责开路。跑路的时候众人都隐隐感觉密洛陀比起刚才仿佛失去了对他们的兴趣,这一点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实际上却让他们的不安更加浓密厚重,深不可测。

  回到石椁附近的几人躺在棺盖上再也没有力气起来。那些密洛陀也彻底对他们失去了兴趣,慢慢地朝石壁走去,一些离石壁近的个体已经开始融解石壁,像是要回到玉中一般。

“黑…黑爷……你怎么在那里面,”稍稍有所缓解的王盟问道,“那…里面有什么?”

  “万奴王。”黑瞎子此时也恢复了意识,答道。

  “那是个什么玩意?”二奎瘫在一旁问。

  “长白山里的怪物,严格说那东西还不算是成年的万奴王,不知铁面生使了什么手段给弄到了这里,而且这一只不仅是万奴王那么简单,”黑瞎子道,“这只是用万奴制作的密洛陀。”

  王盟听了之后,绝望感瞬间填满了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听过胖子吹牛,偷看过吴邪的笔记,他太清楚这两个玩意都是什么了,现如今天杀的铁面生又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一只小号万奴王制成了密洛陀镇宅,强忍着提住的一口气瞬间卸了下来。心说他妈的吴邪你个挨千刀的,挣你们吴家的钱要命啊。

  “黑仔啊,你说的这个万奴王长什么样子有多大。”靠在一旁的小辫儿开了口。

  “你一会就能知道了。”王盟抢在黑瞎子前说了这句话,说完就靠在石棺旁开始了闭目养神,不再理睬二奎和小辫儿的追问。

  时间过了约十来分钟,只听得炸开隧道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夹杂着石头碎裂和摩擦石壁的诡异又刺耳的叫声,王盟想不到任何他已知的生物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此时四个人稍稍恢复了一点体力都站起身来,黑瞎子又拔出了他的黑金古刀,摆好架势做好准备。

  那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在石壁上竟能看到一个约三米高的黑影逐渐越来越近。

  随着石壁逐渐碎裂,王盟把手电的光圈开到最大,众人终于看到了怪物的全貌:一具巨大的墨绿密洛陀从石壁中走出。这具密洛陀竟然长着十二只手,呈环形排列在身后,而且十二只手都在扭动,就像庙中的千手观音一样。

“我的天,这是什么东西?!”二奎和小辫儿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别愣神,准备打架。”黑瞎子反手握紧了黑金古刀说道。“王盟,雷管给我。和另外两个一起,配合我吸引它的注意。”说完接过王盟递来的雷管插在了腰间。

  那巨型密洛陀眼看已经走到四人面前,十二只手臂中的几只朝他们伸去,诡异又丑陋的体态让人头皮发麻。

  “就现在,往那边跑。”黑瞎子指示王盟三人朝一个方向移动,自己则向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万奴王果然被那三人吸引,将几只手伸向了这三人,这东西看似笨拙,动作却比想象得要快。王盟他们还没跑出几步,一只黑绿色的巨手就到了小辫儿的背后,小辫儿本想快跑两步避开,奈何体力不支,肌肉已经疲劳到了极限再榨不出半点爆发力。王盟见状从背包里抽出一根管身贴满了3M强力胶的雷管,这是胖子改装过的,被胖子命名为“如胶似漆雷”。王盟看准缝隙将那雷管拍在了巨手上,“趴下!”王盟一边把另外两人按倒在地一边喊道。

  一声巨响过后,那怪物的一只手硬生生得被炸成了碎块,伤口喷出的绿色体液溅了一地。怪物自己也被冲击波震了一个趔趄,痛苦地发出极度难听的嚎叫。

  此时黑瞎子已经绕到了万奴王的侧后方,脚上开始发力,猛冲到石壁前,再用力蹬在一块凸起上,借力飞身跃起,反手握刀将刀刃面向正前方,整个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双膝死死落在万奴王的“肩”上,双手一齐下死力将黑金古刀的刀刃垂直向下直直钉入万奴王的后颈,喷出大量黑绿色的恶心体液,万奴王吃痛发出比刚才更加凄厉刺耳的嚎叫,抬起剩下的上肢要去抓黑瞎子,黑瞎子丝毫不露破绽,用力将黑金古刀拔出直接从万奴王肩上跳将开来,跟王盟要的两个雷管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引燃了插在了万奴王冒着绿水的伤口处。

  “卧倒!”黑瞎子落地后翻滚卸力到一处石笋后朝另外三人喊道。王盟三人也令行禁止赶紧翻滚回石椁后面抱头卧倒。

  雷管引爆的巨响伴随着血肉炸裂的声音冲击着众人的五脏六腑和鼓膜,激起的烟尘气浪压得人抬不起头。紧接着又从爆炸的方向传来了一声闷响,地面都随之一震。

  “死了?”王盟从石椁后面探出头来,巨大的墨绿色躯体就倒在自己脚下,比刚刚看着更加巨大可憎。万奴王头部的位置冒着黑烟,混杂着绿色的体液肉块看不出原本的结构,围绕在躯干上的十二只手臂还在不断地扭动,走近看了才能看清,除了被炸掉的处于正中央的脑袋,躯干的“肩”上还有五个形似人脑的大肉瘤,粗看上去一共凑齐了六个头,正好对应了十二只上肢。

  “姥姥的,这玩意究竟有几个脑袋?”二奎在一旁啧啧道。凑上去去又仔细看了几眼,“妈的,大肉瘤子!真他娘的恶心。”说完泄愤式地用鞋底踹了一下其中一个大肉瘤,这一脚踹上去不要紧,竟将那肉瘤踹得迸出一股黑水,紧接着是一阵抽搐,那个肉瘤下方连着的两条上肢的扭动也剧烈起来,竟大有朝二奎伸过来的架势。

  “我操!”二奎被这一幕吓的头皮发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后面窜。

  十几秒内,另外四颗肉瘤也开始了抽搐,连带着其余上肢也开始苏醒,挣扎着竟是像要用这些“手臂”爬向四人。

  “丢你个扑街仔啊,叉烧都比你有用!”小辫儿见状简直哭笑不得,冲着二奎骂道。

  黑瞎子见状也变了脸色,但体力的消耗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再做大爆发力的活动,只得握紧手中的古刀伺机而动。站在最后面都王盟此时已是万念俱灰,本能地往后撤步,双手无助地摸向身后想摸到什么依靠,但没摸几下王盟就感到了有什么不对地方,圆睁着双眼缓缓转过头看向自己右手摸到的位置。

  

  “他娘的……你们谁把棺材开了?”

  

(五)


  王盟说话的音量不大,到了前面几人耳朵里却如钟鸣一般,二奎和小辫儿的脑子里瞬间像炸开一样。

  “里面有什么?”黑瞎子背对王盟问道。

  “空了,只有一堆…酥皮?”王盟脸上毫无血色道。

  “把家伙拿好,一会可能顾不上你。”黑瞎子面色凝重说道。

  “可…血尸不是应该穿着陨玉玉衣吗?玉衣没坏应该不会尸变吧……”

  “后生仔你仔细看过没?那石椁本身就是陨玉做的,还要什么玉衣?”小辫儿没好气地说道。

  “来了!”一条上肢直冲二奎面门而来,奇怪的是这些“手臂”好像比刚才还要快,二奎用砍刀鼓足力气纵劈而下,那条上肢被劈了个对开,二奎也吃了力道被顶得往后退了几步,那根上肢吃痛往后一缩,又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扭曲角度飞快地拍向二奎,二奎刚要招架,不知什么时候另一条“手臂”已经来到了他的侧面,将他重重朝身体左侧拍出了两米远,侧摔在了地上,

  “他妈的都小心了这东西是他娘软的!”

  二奎被拍翻之后显然有些不可思议,赶紧狼狈地爬起来闪避招架,吃了亏后的二奎不敢再仗着一身横肉掉以轻心,反而是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和形如鬼魅的鬼手对峙。

  小辫儿那边也挂了新彩,嘴里用粤语不知道在喊着些什么,但一听就知道在骂街。身上累计受的伤加上体力的消耗让他第一个跪在地上爬不起来,又一条上肢朝他面门而来都时候,他下意识想掏枪腰间却什么都没有。正当上肢离他眉心只剩不到十厘米的时候,一扇工兵铲的铲头横在了他面前挡下了那条上肢,那把工兵铲转瞬又翻了180°纵切下来,将那上肢的前段剁掉了两寸有余。

  “老港你别走神啊!”王盟拄着那根加长过工兵铲气喘吁吁地骂道。

  “趴下!”

  王盟身后传来一声大喊,他来不及反应就觉得左肩吃痛,伤口火辣辣地疼,紧接着后背又传来一阵闷痛,一口血瞬间从胸口上涌,从口中喷了出来。

  “……血尸!”王盟此时已趴在了地上,奄奄一息。那血尸站直了足有一米九挂零,小辫儿见了心又凉了半截,抡起砍刀冲着血尸砍去,只听“当”的一声,砍刀砍在血尸身上竟像砍在混凝土上一样。未等他吃惊,那血尸反手将他拍到在了一旁,又举手要给王盟最后一击。正在此时黑瞎子用刀在万奴王的几根“手臂”间横扫一圈脱出战局,箭步来到王盟身边,翻身倒地双腿朝血尸下盘狠狠蹬了过去,将那血尸蹬得后退了半步,黑瞎子趁这个空隙将王盟薅了出来,扔在了稍远的地方,自己又抬脚踩着石壁表面纵身跃起,一脚重重踹中了血尸的肩膀,使那血尸侧面吃力跌入万奴王的鬼手阵里。

  

  黑瞎子的本意是想让血尸和万奴王纠缠一会,给众人腾出一段喘气的时间,再不济把这么个势大力沉的东西扔过去,也能缓解一下万奴王鬼手的攻势。

  但事与愿违的是,那万奴王的鬼手却好像没看见一样,仍然径直朝四人小队冲过来。

  “奶奶的,这玩意还有敌我识别系统,他娘的高科技啊。”二奎啐了口血说道。

  “那玩意没有眼睛,恐怕是靠体温识别咱们的,那大块头身上石头一样硬,怕是没有什么体温的。”小辫儿答道,此时他的呼吸已经乱得听不出出气还是进气了。

  被黑瞎子踹了两脚的血尸此时也爬了起来,面向四人,顿了一秒后突然以人类难以想象的力道和速度向坐在地上的小辫儿冲过来,黑瞎子也是早有准备快血尸半秒提着刀朝着小辫儿的方向闪身而去,却并未与血尸正面硬刚,而是在离小辫儿还有半步的时候纵身跃起,想要故伎重演一遍在上面秦墓的招数,反手将黑金古刀直插向血尸面门,可正当此时万奴王的鬼手却从不知什么地方摸了过来,尖锐的前端直冲黑瞎子后心,黑瞎子知道彻底闪躲过去已不可能,只得抽刀向身侧跳开,用肩膀的肌肉硬接。那鬼手以极其凌厉的角度和速度几乎贯穿了黑瞎子的右肩,虽不致命但整条右臂短时间内再无气力了。

  “黑仔,别勉强了。到头了。”小辫儿在后面靠在石椁上说道,不知什么时候绑头发的发圈也丢了,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黑瞎子没有搭话,抽出绷带手嘴并用缠在肩上,一边闪躲血尸的攻击,手里死死攥着黑金古刀。

  四个人心里都明白:山穷水尽了。

  正当众人彻底放弃希望的时候,只听头顶的宝顶发出了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紧接着宝顶发出碎裂的声音,几秒后约两米见方的宝顶碎块砸了下来,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万奴王身上,夹杂着万奴王的体液与烟尘的气浪向一堵墙一样向四周推去将众人掀翻在地,连那血尸都被震到在了地上。

  地面还没停止震动,众人就听见头顶上好像有灯光在闪,也有说话的声音,大奎赶紧抓起自己的狼眼手电朝上打出三短三长三短的信号。打灯光信号的同时看见从上面有几个人影正速降下来。

  “老……老板?”巨大的震动反而将失去意识的王盟震醒了,模模糊糊间以为吴邪在身边。

黑瞎子仍然保持着清醒,反手握刀做出防御的架势,喘着粗气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黑暗。面前是死一般的寂静,突然一道紫黑色的高大黑影怪叫着从烟尘中窜出,抬起利爪朝黑瞎子抓去。

  黑瞎子将刀横在面前,单手持刀硬接了血尸这一记重击,眼看血尸的另一只手臂依然抬起,黑瞎子却已再无力气抵挡。正当血尸的另一只利爪快挨到黑瞎子的瞬间,一个人影自斜后方落下,双膝重重砸在了血尸的肩膀,将那血尸压了一个趔趄,未等血尸反应,那人影凭腰用力猛然一扭,硬生生地将血尸的头颅向后拧了180°。

  头被拧断的血尸倾倒在地,那人影也从血尸身上跳开,站在了地上。那人影花白了头发,戴着防毒面具,没有说话,能听到他在防毒面具后面不住地咳嗽。

  

(六)

  

  “事办完了?”黑瞎子对人影道。

  “完了,那边的蛇矿价值不高,不过不算没有收获。”吴邪沙哑着答道,边说边想从口袋里掏烟,中途想到自己戴着防毒面具便作罢了。

  “小三爷,上面那炮是你放的?可真他妈的猛,也不怕连我们一起崩死。”二奎扶着墙站起来说道。

  “嘿嘿是你胖爷我放的,怎么样,你胖爷我这叫宋公明下梁山,您猜怎么着?及时雨来了。”胖子带着几个伙计从黑暗里打着强光手电赶了过来,每个人都带着防毒面具,胖子一边扯皮一边给后面的伙计打手势,后面的伙计掏出了几个防毒面具往几个人的头上套,其中一个跑到黑瞎子面前,掏出一些医疗器械给黑瞎子止血。

  “王盟,你胖爷的秘密武器怎么样,要你胖爷我说,你现在已经有胖爷七分功力了,剩下三分你知道差在哪吗?”

  王盟虽然恢复了意识,却受了严重的内伤,眉头紧锁着打心眼里没兴致跟胖子逗闷子,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句“滚。”

  不知道胖子是怕王盟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才一直跟王盟扯皮,还是单纯的嘴碎。胖子权当没听见,依旧嬉皮笑脸地自顾自地说“你跟胖爷我差就差在魄力,不是我跟你吹……”

  “吴老板,那个什么万奴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到底有几个脑袋?”小辫儿问道。

  “我们现在已知的是,除了被黑眼镜炸掉的主脑,还有五个是副脑,也有一定的行动力。”吴邪答道。

  “这怎么可能?”小辫儿皱着眉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不要先入为主地认为万奴王是人类,其实相比于人类,它那六个脑袋之间的关系,很像章鱼的神经结构,也就是俗称的章鱼有九个大脑的说法。”吴邪道,“因此,我们认为,将万奴王归为在陆上特殊洞穴环境生存的巨型头足类动物更贴切一些。”

  “担架将下来没有?”吴邪问后面的伙计。

  “老板,下来了。”

  “尽快将他们几个搬上担架,然后后全体人员马上开始回升,上去后开始后半程。”吴邪说道,语气中没有起伏,听不出任何情绪。

  吴邪说完指示,几个伙计就忙开了,把四个人绑在了专用的担架上,又朝对讲机讲了几句话。

  “老板,担架绑好了,上面说随时可以。”一个伙计对吴邪道。


  “走。”


  吴邪胖子和几个伙计带着王盟四人回到了秦墓里。上来之后王盟才发现这个秦墓的一面墙被彻底炸开,另一边是另一个深不见底的空间,想来是吴邪他们的车找到了另一个和这里联通的空间,才能来到这里救他们一命。

  “老板,都准备好了。”一个拿着对讲机的伙计对吴邪说道。

  “好,干吧。”吴邪答到。

  王盟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挣扎着抬起头来,看见几个伙计从他们下来的盗洞运下了十来个一米二左右高,直径约一米的蜡柱,显然石蜡是为了封存些什么。

  “老…老板,那是什么?”王盟有气无力地问吴邪。

  “白磷。”吴邪道。“送他们先上去,其他人员完成作业后撤退。”吴邪回答完王盟对其他伙计说道。

  王盟和黑瞎子几个人最先被送到了地面,到地面的时候,雨还在下。王盟没能看见吴邪的“下半程”,还在担架上的时候就又失去了意识,和在墓室里的时候不同,这一次他睡得很沉。

  醒的时候,吴邪和胖子正坐在他床边,另一边躺着黑瞎子,黑瞎子一直没醒,身上缠着密集的纱布,有些地方仍在渗血。

  二奎和小辫儿已经醒了,正躺下远一点的床上打葡萄糖,他们两个的伤并不重,主要是体力透支得严重,补充营养就能恢复。

  “老板,我睡了多久?”王盟气若游丝地问吴邪。

  “这才三个小时不到。接着睡吧,医师说你肋骨裂了几根,好在没有断,插进肺里你就醒不过来了。”吴邪道。

  王盟睁开眼打量着眼前的老板,吴邪的鼻子下方带着淡淡的擦拭过的血痕,一双半藏在刘海里的眼睛深不见底,与他对视的时候,有种被很多人看着的错觉,对于王盟来说,眼前的形象很难与自己入职时的老板重叠起来,哪怕才过了不到十年。

  “你先休息,我还有点事要做。”吴邪拿着对讲机,听了几句话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王盟看着吴邪离开的背影,他看见了很多人,有些人他甚至并没有见过也再也见不到了。

  “别看了,你得好好休息,你跟你天真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嘴上啥都不说,心事比谁都重!”胖子一边抠着脚丫一边对王盟说道。“你放心吧,天真还是那个天真,有你胖爷在呢,你们老板跑不远。”


  王盟没有再说话,开始闭目养神,他记得闭上眼睛前看见胖子的手上套着一条少数民族风格的银手链,以前自己问过他,他说是在旅游区被宰的,戴着给自己长个教训。


  

(Fin) 

评论(10)

热度(27)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